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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测这种事,总是困难的,尤其是在涉及未来和人的群体行为时,谁都说不准,或许,无论是乐观还是悲观,更重要的是理解驱动这些资本流动背后的根本动力,以及,当潮水方向改变时,你是不是光着屁股。”

几句调侃,瞬间让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李乐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更抽象的层面,不留痕迹的给司汤达解了围,

司汤达暗暗松了口气,向李乐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这东西,说准了是本事,说错了是常态。咱们啊,还是先顾好眼前这碗面比较实在,来来来,原汤化原食,谁再来一碗?”

李乐起身拿起汤勺,热情地招呼着,重新将气氛拉回到了轻松愉快的聚餐氛围中。

司汤达的眼神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懊恼和难堪,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恐怕在某些人心里,又扣分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佳佳,却发现她正微笑着和旁边的庄欣怡低声说着什么,似乎并未特别在意他刚才的窘迫,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餐桌上的话题如同被风吹动的蒲公英,从新兴市场的资本流向,轻盈地跳到了伦敦近期上演的戏剧,又飘忽至某间学校的趣闻,最后,不知怎的,落在了森内特早年在马达加斯加的经历上。

“....所以,孩子们,当那位酋长郑重其事地将那块烤得焦黑、据说是某种类人生物的后腿,还连着趾甲的东西递给我时,”森内特抿了一口红酒,“我脑海中闪过的唯一念头是,这不会是我的下场吧?”

众人发出一阵夹杂着同情与恶寒的低笑,庄欣怡更是夸张地捂住了嘴。

李乐趁着老头绘声绘色、吸引了大半人的注意力的时候,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伍岳,低声道,“诶,岳哥,你最近忙什么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前几天想找你,电话打过去都石沉大海。”

伍岳正用筷子小心地剔除一块鲈鱼脸颊肉上的细刺,闻言叹了口气,把鱼肉夹到碗里,却没立刻吃。“还能干啥?实验室里打地铺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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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忙?”李乐舀了一勺洋芋擦擦,含糊不清地问。

“忙也没用。”伍岳脸上的疲惫在餐厅暖色的灯光下也无处遁形,一脸感慨,“兜兜转转准备了几个月试验,数据眼看就要摸到预设目标的边儿了,结果....咯嘣一下,嘎了。”

“嘎了?”李乐一愣,“啥实验这么脆弱?风吹大的?”

“High-entropy alloy anode interface protective layer。”

李乐眨眨眼,一脸茫然,“哈?啥玩意儿?干嘛滴?”

“就是一种高熵合金负极界面保护层材料,”伍岳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解释,“简单说,就是想办法给电池,特别是下一代高能量密度电池的负极材料,穿上一层更结实、更耐操的防护’。”

“这层膜得能有效抑制充放电过程中电极材料和电解液之间的副反应,减少界面阻抗增长和活性物质流失,从而提高电池的循环寿命和安全性。”

“我设计了一种新的五元高熵合金体系,理论上界面稳定性和锂离子迁移率应该比现有的单一或二元合金涂层有显着提......”

伍岳一谈起专业就有点收不住,语速加快,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划拉着分子式。

李乐赶紧摆手打断,“停停停!岳哥,岳哥!打住!我懂了,不就是那层膜的事儿,还没捅破,对吧?”

伍岳被打断,噎了一下,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了下来,“对啊,还是那层膜。我都快愁死了。一年,整整三次大规模制备和测试,每次都是前期数据好看得让人想开香槟,本以为这次调整了元素配比和沉积参数,怎么着也能在500次循环后把容量保持率稳定在90%以上。结果你猜怎么着?”

“冲到第388次循环,性能曲线就开始坐滑梯了,衰减得比前几次还快!扫描电镜一看,界面龟裂,元素偏析,得,又回到解放前。”

“一年,整整一年,类似的配方,类似的工艺,失败了三次!每次都觉得曙光在前,每次都被结果啪啪抽连。我都快对这玩意儿产生PTSD了。”

伍岳越说越沮丧,抓起桌上的红酒杯灌了一大口。

李乐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岳哥,失败是成功她妈。搞科研嘛,不都这样?爱迪生找灯丝还试了几千种材料呢。”

伍岳嗤笑一声,“得了吧,爱迪生是科学史上最大的奸商和骗子。还她妈,我这,估计自己这是找了个后妈,专门虐待儿童的那种。”

“后妈也是妈,”李乐试图安慰,““好歹给你指明了哪个方向不是?”

“可爹不高兴了啊!”伍岳叹了口气,“这项目烧钱烧得跟印钞机似的。高纯度金属靶材、磁控溅射设备的使用时长、表征测试......哪一样不是吞金兽?”

“学校上周找我谈话,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再拿不出有突破性的、能发高级别论文的阶段性成果,项目就得无限期搁置。资源先倾斜到其他更容易出成果的短平快项目上去。”

“关键是,我这博士后的合同,跟这项目是绑定的。项目搁浅,我这两年,就算基本打了水漂了。”

李乐听明白了,经匪是掐着脖子的那只手。琢磨琢磨,问道,“岳哥,说实在的,你自己觉得这个方向,有戏没戏?值不值得继续往下搞?”

伍岳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里透出特有的执着和光亮,“当然有。虽然失败了几次,但每次失败的数据都指向更清晰的问题。”

“新型高熵合金的思路绝对是前沿的,一旦突破,不仅在学术上有价值,在实用层面,你想想,现在笔记本、手机电池用一两年就衰减,电动车续航和安全性更是痛点。要是真能搞出这种长寿命、高安全的负极涂层,市场前景.....”

“可没经费,一切都是空谈。一套原位表征测试下来,烧的钱够我吃半年了。”

李乐安静地听伍岳用更直白的语言解释着实验的难点,什么元素偏析、界面应力、在电解液环境下的长期稳定性.....听起来就像是一场发生在纳米级别的、旷日持久的战争。

而伍岳的“那层膜”总是在最后关头被敌人找到破绽,土崩瓦解。

即便对材料科学的具体门道一窍不通,但对“经费”和“项目生死”的理解却是共通的。

小李秃子看着伍岳,带着三分诡异,五分诱惑的笑容,“那要是....有米呢?”

伍岳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什么米?”

“钱。”李乐言简意赅,“你想不想要钱?或者说,需不需要额外的经费支持,让这个后妈看在钱的份儿上,再爱你一次?”

伍岳彻底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李乐。几秒钟后,才猛地回过神,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李乐,你,你什么意思?你哪来的.....我是说,这可不是小数目,实验室级别的经费,一年下来起码也得.....”

他下意识地想报个数字,但又觉得不妥,硬生生刹住了车,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警惕,以及一丝不敢轻易触碰的希望。

李乐嘿嘿着,“钱嘛,总有办法。关键是,岳哥,如果给你足够的支持,让你心无旁骛地再试一次,甚至几次,你有几分把握能把这个膜给捣鼓出来?或者说,做到你认为有阶段性成果、能拿得出手的程度?”

伍岳深吸一口气,认真思考了一下,才谨慎地回答道,“科研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你知道。但如果经费充足,能支持我更系统地优化工艺,做一些更深入的原位分析.....”

“我不敢说一定能达到理想目标,但取得关键进展、发表高水平论文、甚至申请专利的可能性,很大。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眼望宝山不得路。”

李乐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岳哥,我也就是这么一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后面真有可能弄到一笔钱,专门投给你,你敢不敢接?愿不愿意拼一把?”

伍岳看着李乐那双平静却异常认真的眼睛,里面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敢!”

“成,有你这句话就行。”李乐那猫咪唇翘起,“说不定哪天,柳暗花明又一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