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4章 我有一个盆友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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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把这批竹简和敦煌文书,给弄回来?”李乐问道。
“是,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在拍卖会上举牌叫价,跟那帮洋人或者海外藏家血拼到底,那种搞法,太蠢,后患也无穷。”
“后患?”
“对,嘉实德这种拍卖,水太深。明面上是价高者得,其实暗地里围标、托价、洗钱的勾当层出不穷。”
“我们就算凑一笔钱硬拍下来,一是代价难以估量,二是立刻就会成为全场焦点,等于明告诉所有人这东西价值连城或者志在必得。反而会刺激更多势力下场争夺,下次再想碰类似的东西,价格就得翻着跟头往上走,要是落入其他目的不纯的买家手里,再想找就难了。”
“那你的意思是?”
“私下洽购。”荆明斟酌着用词,“看看能不能想办法,促成一次.....嗯,算是官方背景下的私人洽购,或者至少是以学术机构、收藏单位的名义,在拍卖前直接与委托方和拍卖行沟通接触,进行非公开的谈判交易。”
“如果对方接受,就立刻签署协议,东西撤拍,直接交割。”争取以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整体拿下,让这批文献回家。”
李乐琢磨琢磨,“这路子.....能行?人家拍卖行靠这个吃饭,会同意私下交易?委托方图的不就是价高者得?”
“很难,但不是完全没操作空间,相对其他几条路,算是比较容易实现的。”
荆明怕李乐不理解,又给解释道,“这些年,流失文物回流,大概有几条途径,一是依法追索,这是最正,但也最难的路。”
张凤鸾听到这,忍不住又插话,虽然舌头还大着,但语气里的讥讽藏不住,“依法追索?跟那帮早年明抢、后来靠法律条文给自己洗白的强盗讲法?你知道这里头的道道有多坑爹么?”
“就像这卢焕文经手的东西,有几个来源干净的?可特么的过去上百年几十年了,人都死绝了,证据链早断求了。那些洋人大博物馆里藏着的赃物还少吗?他们什么时候真心实意还过?还不是照样摆着展览收门票?”
“这个,有说法?”李乐看过去。
张凤鸾吸了口凉气,尽量让发音清楚点,“有啊,国际上关于文物返还的几个公约,《1954年海牙公约》主要是管战时保护的,《1970年UNESCO公约》和《1995年UNIDROIT公约》是管和平时期非法进出口和交易的。听着挺好,是吧?但坑就在具体条款里。”
“《95年公约》最关键的一条是,它只追溯公约对缔约国生效后、且在此之后发生的被盗或非法出口文物。但更重要的是,它有一个可追溯时间限制的潜规则,或者说,西方主流博物馆和收藏界形成的默契。通常只讨论二战结束以后,尤其是1970年公约之后流失的文物。他们把这之前的事情,称为历史遗留问题,意思就是,烂账,没法算,也不打算算。”
“那就是臭不要脸的耍赖呗?”李乐笑道。
“可不。”张凤鸾嘴角一撇,“归根到底,就是弱肉强食,丛林法则,你能奈我何?”
“毕竟,二战前,甚至直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全球文物市场基本就是强盗逻辑和殖民秩序的延伸。西方列强从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拿走的东西,在他们看来那就是战利品、探险发现、合法购买。”
“你现在依据现在的国际法去追索一百年前甚至更早时期流失的东西,他们会说,sorry啊,当时的法律就是那样,你不能用今天的法律去审判昨天的行为。这叫Non-Retroactivity of Law,法不溯及既往原则的滥用。”
“而且,即便极少数情况,证据确凿到无法抵赖,对方也承认东西是非法出境的,他们还会祭出另一个法宝,Acquisition in Good Faith。”
“善意取得?”李乐一皱眉。
“对啊,他们会说,现在的持有者是花了真金白银、通过合法途径比如拍卖行这种买来的,他并不知道东西的来源有问题,他是善意第三人。你要拿回去?行,请按现在的市场价,或者一个合理的价格,把它买回去。这特么叫哪门子归还?”
“妈LGB的,抢了你的东西,转手卖了几道,最后还得你花天价再买回来,这特么是什么狗屁道....嘶~~~哎哟....”
动作太大,又扯到舌头了。
李乐以前听姥爷和王老爷子说过一些,但如此系统而直白地专业人士剖析,还是感到一股冰冷的无力感。
“所以,依法追索,困难重重。那其他几条路呢?”
荆明回道,“剩下的,都有局限,商业回购,就是用国家的专项基金,真金白银去买。”
“最早刚解放,百废待兴的时候,教员就和周先生安排,多方筹集资金购买,从《中秋帖》、《伯远帖》,再到后来的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韩滉《五牛图》,还有董源的《潇湘图》,马远的《踏歌图》、宋徽宗赵佶的《祥龙石图》,南宋李唐的《采薇图》,司马光的《资治通鉴》手稿,陆陆续续几十年,包括甲骨、青铜器、瓷器金银器、文献古籍等等,一共买回来十几万件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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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基金每年额度有限,盯着的东西太多,流程也长。而且这种公开市场的购买,有时候反而会推高国际文物价格,变相鼓励了盗掘和走私,副作用不小。”
“至于国际诉讼,成本高昂,耗时漫长,结果难料,除非是特别重大、证据极其确凿的个案,一般很少采用。”
“所以,”荆明总结,“有时候,由有实力的基金会或者爱国藏家出面,以文化交流、学术研究的名义进行私下洽购,反而是一种相对灵活、高效且能控制影响的方式。”
“嘉实德这种拍卖行,如果佣金能提前谈妥保证,他们有时也愿意促成这种私洽,毕竟对他们来说,落槌成交和私下成交,赚钱是第一位,还能免去流拍风险。”
“不还有私人捐赠么?”
荆明话没说完,旁边的张凤鸾含糊不清地说道,“捐赠?你以为那些收藏家、基金会都是开善堂的?就算是真有那么一两个心怀愧疚或者想博个好名声的,愿意捐,你猜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李乐想了想,“税?”
“对,”张凤鸾猛地一点头,“咱们为了打击文物走私,对艺术品、收藏品及古物进口,有关税和增值税的。早八几年就有规定了,现在归在关税税则里第二十一类。”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具体到文物这类,入关时,通常要交百分之六的关税,外加百分之十七的增值税。里自个儿算算,要是这批竹简和遗书,按市场估价,哪怕就保守估个几十万刀,这百分之二十三的税是多少钱?平白多出一大笔成本。”
“再有,就算人家是祖上遗泽,没花钱,想捐了。可东西入境的时候,海关会有一个估价,这个估价之后的这笔税,谁出?小价值还好,可要估出了几千万的价格,接收的博物馆往往经费紧张,哪有这笔额外的钱?让捐赠方出?人家已经无偿捐赠了,还让人家出税钱?几乎没有可能。”
“凤鸾说的没错。”荆明的语气有些无奈,“这就是很多海外文物即便被华人藏家拍下,也选择暂时存放在红空、坡县或者境外免税仓库的原因之一。”
“高额税费确实是个现实障碍。纯粹出于爱国心的捐赠不是没有,但让个人承担全部购藏金额外加巨额税费,对大多数人来说,压力太大了。所以很多时候,需要多方合力,或者有特别的政策通道。”
李乐听完,长长地“嘶”了一声,身体往后靠了靠,“这么复杂.....所以就是说,就算想买回来,也得算计着怎么绕过拍卖行的明枪,躲开高额的暗税?”
“剩下的路,其实说白了,最方便和直接的,就是商业回购,或者像你刚才说的,私下洽购,本质上也是商业行为,只是形式不同。还得是我们自己,真金白银地,想办法凑钱,去跟人家买回来?哪怕那东西原本就是我们的?”
食堂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保洁员推着清洁车发出的哐当声。
李乐的目光落在已经凉透的饭菜上,良久,他抬起头,看向荆明,“荆师兄,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或者说,我们能做点什么?”
荆明回看着他,眼神坦诚,“我那位同学在嘉实德内部,或许能提供一些关键信息,甚至帮忙牵线搭桥,但真正要推动这事,需要更有能量的人脉和资源。”
“私下洽购,需要一个可靠的、有实力的、并且懂得如何操作的中介或者买方。拍卖行只认钱和信誉。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可能,或者认不认识这样的人,能出面去和嘉实德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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