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且等天意示下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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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叔林是去年升作的太尉。”刘岐道:“许多年前他曾在我舅父军中任副将之职,因违反军规,受过一回军法。再之后,他辗转留任京师北军大营,任执金吾丞,负责京畿防守与城中巡卫。”
“那日率禁军与祝执一同围下仙台宫的,正是此人。”
当日参与了仙台宫血案的对方势力大致可分三路,一是率领内侍传旨的郭食,二是携绣衣卫前往的祝执,三则是负责统领执金吾禁军的杜叔林。
“此后,杜叔林先是接替了薛泱的郎中令之位,跻身九卿之一。直到去岁,升为太尉,位列三公。”
刘岐道:“我并不确定他当年之举是公事公办还是挟私报复,此前并未将他贸然列入仇敌之中,但他这太尉的位子才刚坐稳,如今见我回京,想必不能安心。”
汤嘉:“殿下是怀疑此人为了提防殿下报复,或会倒向太子承一党?”
“或许暗中早有往来。”刘岐猜测:“皇帝龙体衰微,他偏向效忠下一任君王才能更好保证之后的仕途。”
汤嘉沉思着点头,而太子一党若要让此等“高位近臣”安心,待六皇子自是愈发不会客气手软……这些关系勾勾连连,里头藏着的全是刀刃。
又想到什么,汤嘉转而道:“隐约记得,那位前郎中令薛泱,当年是因被祝执一党弹劾,就此被夺职贬官……”
所谓郎中令,正是九卿之一的光禄勋,光禄勋乃是近年来陛下刚改动过的称呼,许多人私下仍习惯称郎中令。
薛泱当年负责驻守宫门,面对宫门外的太子固与凌轲,他未立即下令诛杀,坚持要先传报皇帝,向皇帝转达凌轲断臂求见之举——只是当话传到时,皇帝已吐血昏死,错过了那则传报。
皇帝醒来之后,一切已成定局,而薛泱被人弹劾有旷废职守之嫌,先被夺了职,辗转两年后才得了个宫掖门司马的七品武职。
“此人也是难得赤忱,只是这些年来日子想必不会好过……可要私下让人去见一面?”汤嘉提议。
刘岐:“不必多此一举了。”
汤嘉刚要再劝,却又忽而恍然:“莫非殿下早就……”
靠在凭几内的少年一笑:“长史日渐灵慧,倒不如继续拙朴些好,否则做起戏来再无法遵从本心,岂不劳累。”
汤嘉捋着胡须:“随殿下闯进这片火海,脑袋也一并日夜炙烤,头脑不免是干爽了些。”
刘岐闻言哈哈笑出声,见他这样笑,难得自我打趣的汤嘉也跟着笑起来。
笑着笑着,汤嘉心底莫名又一阵凄酸。
在武陵郡那不止上千个日夜中,面对这个孩子,他总在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此时方知实则筹谋争气过甚,却又更加悲痛于这个孩子在旧事中披枷带锁般熬刑独行的长久不幸。
如若凌皇后与太子固、长平侯在天有灵,不知会是怎样的心焦悲惜?
亡者之灵无从得知,但汤嘉心中凄酸已冲上眼底,险些洒泪,但见六殿下还在笑着,衬得他太过矫情大煞风景,是以偷偷忍住那酸意,继续说京中关系。
那些见不得光的阴影心计如一条条线,在刘岐脑中梳理开来,其中一条却突然分了个叉,冒出一道光亮,传出一道声音:不知她此时在神祠里做什么?
这全不相干的想法出现得太过突兀,全无预兆可寻,原本闭目的刘岐陡然睁开眼,试图让自己明醒一些,茫然目光落在面前的案几上,只见两碟切好的瓜果津津生光,心中又有声音出现:不知她是否吃到这时令鲜果了?
心声一再不受控制,错乱却又霸道得毫无来由,这一刻,刘岐只好听之任之,继而又想,她如今已是太祝,必然有人将最早的果子奉到她的案头,切得整整齐齐,再不会像那晚误啃劣果,酸得她面目全非,扔开果子,腾出手来便要将他追打。
少年倾身拿银叉拨弄盘中瓜果,忽而无声一笑,汤嘉一愣,直疑心其走了神,然而下一刻,少年丢下果叉,却又完整地接上他的话。
此刻少微案头确也摆着相似的瓜果。
果盘摆在案几上,案几摆在竹席上,席上躺着经历了一番案牍之劳形的太祝花狸。
少微枕臂仰躺,沾沾也与主人一般仰躺,少微拿一张粗纸替它盖住了肚子。
室门被叩响,正想事的少微一个激灵直接起坐,沾沾也被惊醒翻腾起身,鸟眼大睁站得好似一个兵,待下一刻,似又反应过来自己并不必当值,遂又重新躺倒。
忙忙整理好发髻的少微正襟危坐:“进来。”
来人是郁司巫,她带着两名巫女来传话,道是皇后与太子到了,请太祝前去相迎。
虽说是来反省,但国母与储君的威仪仍不能荒废,整座神祠上下官吏皆在太祝的带领下前去迎候。
但芮皇后与太子承皆哭过,随行的宫人们将贵主围在中间,只留出发冠衣角,并未与神祠之人多作交谈,径直去了神殿。
少微真正意义上见到刘承,是次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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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皇后夜半已被宫人扶去歇息,刘承却结结实实跪到了天亮,此刻身形委顿,双目充血。
太祝晨早时皆要来神殿中敬奉香火,少微在另一张席垫上跪坐下去,抬手向他执礼。
刘承几分恍惚地看着眼前来人,他脑海中仍有无数声音回响,舅父的,母后的,老师的,太尉的,还有郭食的,郭食特意托一名内侍来劝慰他,只说父皇此举不过小惩大诫,归根结底,最大的问题是父皇不满他无法降驭手下之人,缺乏决断胆魄与城府,他纵要反省也务必反省对地方才行,否则这顿教训便是白吃了。
可他要如何降驭那些各有心思的人?那些人哪个不比他年长、不比他有见识?他们总在教导他,包括郭食也总有说不完的道理,他要如何在一夕间反客为主?再有,若他果真成了所谓那样的人,父皇会不会又有新的不满不安?
他不知究竟该怎么办,夜问太祖神像,但神像之灵不可触摸,他没有任何感应。
直到殿门被推开,眼前之人走来。
大乾对冠服的使用仅限于祭祀朝会等正式场合,太祖在位时甚至没有规范的冠服,今日她穿得便是巫服,只腰间悬有绶印,乌发一半结作垂髻,一半束于脑后,轻盈整洁。
被她带进来的朝阳有一缕追随着落在她身上,她抬眼时,眸光湛亮。
真正如鬼使神差一般,刘承问:“我现下该怎么做……”
少微困惑,问谁?她吗?
刘承望着她:“姜太祝。”
无言一瞬,少微脑中闪过诸般揣测,不动声色地答:“进食,就寝,思悟。”
这不过是少微为了躲避言语陷阱而道出的绝顶废话,却阴差阳错让刘承感到一丝落地般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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