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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房内,寂静无声,只有沈铁崖断续的喘息。

赵烈红着眼,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影,心口仿佛被无数钝刀割裂。

一旁的军士们跪了一片,神色悲恸。

“将军……”

有人哽咽开口,却不敢再说。

因为他们知道,再说下去,赵烈会彻底崩溃。

——

夜风吹过,窗纸簌簌作响。

赵烈心头的怒火与悲意交织,几乎要压垮他整个人。

“药……”

他喃喃低语,像是在自言自语。

“若无药,主帅便要死。”

“若主帅死了,这城便再无人可撑。”

“若这城无人可撑,大尧便亡……”

声音低沉而颤抖,仿佛将他整个灵魂都抽空。

他猛然抬头,双眼血红,死死盯住老郎中。

“先生,你要想办法!哪怕是假的,哪怕是草根泥土,也给我想出来!只要能让主帅撑下去一日——哪怕一日!”

老郎中满脸悲色,长叹一声。

“将军……药材不足,空谈无用。若强行施治,只怕适得其反。”

赵烈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猛然一拳砸在床边的木案上。

“轰!”

木案崩裂,碎屑四散。

屋中众人皆是一惊,不敢作声。

赵烈浑身颤抖,双眼通红,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像是困兽。

半晌,他才艰难吐出一句话,声音嘶哑而悲凉:

“哪怕是毒药……也给我想办法换一口气!”

老郎中抖了抖手,额头冒汗,却只能低声喃喃:“将军,老夫……无能啊……”

——

屋内的火光摇曳不定。

老郎中那句“无能为力”,像一道重锤,狠狠砸在赵烈心头。

他整个人怔立在床榻旁,仿佛失了魂魄。

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血液涌动的轰鸣声。

“不能……不能就这样看着主帅等死!”

赵烈双唇颤抖,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

“来人!备轿——不!备马!立刻收拾行装,将主帅送往后方!哪怕退到洛陵,也要把他救活!”

亲兵们一愣,立刻跪下:“将军,此时……真要撤么?”

赵烈浑身颤抖,眼神通红,像是濒临疯狂。

“撤!撤!若城中无药,那便去别的城!只要能寻到药材,主帅就还有活路!不能困在这破城里等死!”

他咆哮着,眼眶血红,仿佛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然而,老郎中却急忙上前,一把拦住,声音沉重。

“将军,不可啊!”

赵烈猛地转头,瞪着他,像一头受伤的猛虎。

“为何不可?!”

老郎中深吸口气,手指颤抖,指向床榻上气息奄奄的沈铁崖。

“主帅伤势沉重,胸口破损,五脏受创。此时最忌颠簸。若真要在马车上一路颠行,怕是还未出城,他便要当场毙命!”

赵烈全身一震,如被人兜头泼下冷水。

他嘴唇哆嗦着,呼吸急促,双手死死攥成拳。

“可是……若不去,若留在此城,药材根本寻不见,他一样会死!”

老郎中闭了闭眼,叹息一声。

“将军,眼下唯有一途。留他在城中静养,尽量拖延伤势。而药材,需派人冒险去寻,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赵烈心口被生生撕开,血肉模糊。

他转头看着床上的沈铁崖,主帅面色苍白如纸,呼吸若有若无,仿佛风中残烛。

“不动……便只能守着他在这里等死。动……又必死于路途……”

他喃喃自语,整颗心都在颤抖。

——

亲兵们跪在一旁,人人面露悲色。

屋子里压抑得几乎要让人窒息。

赵烈一口血腥气涌到喉头,他强行咽下,终于低沉开口:

“好!那就寻药!派人去!哪怕是九死一生,也要把药给我寻来!”

他猛地转身,怒吼一声:“传我命令!挑选轻骑十队,分头驰往四方城池,依郎中所书药方,寻玄参、白石芝、血芝草三味!若三日之内得不回,提头来见!”

“诺!”

亲兵们齐声应下,神色肃然,旋即退去。

老郎中颤颤巍巍地取出竹简,写下药方,递入赵烈手中。

“将军,此三味药材,平日已属珍稀。如今兵荒马乱,更是难求。但若能寻得一二,配合老夫手中所余之物,或能暂缓主帅之命。”

赵烈双手颤抖着接过,目光死死盯着那三味药的名字,像是盯住了全天下唯一的希望。

“好……好!哪怕掘地三尺,哪怕血溅千里,也要把它们寻回来!”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得像是从喉骨深处挤出。

——

夜深了。

赵烈独自一人立在院中,寒风呼啸,吹得火把簌簌作响。

他胸口沉重如铁,呼吸急促,双手按在刀柄上,却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主帅的命,要靠几株药草……”

他喃喃低语,眼神空洞。

“而敌军……两日之内就会压境……”

“药能寻来吗?若寻不来,主帅便死。若寻来,敌军却已至,城池一破,主帅一样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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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他猛地抬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

“老天!你要逼死我么!”

吼声回荡在空旷的院中,随即被风雪吞没。

——

翌日清晨。

赵烈已彻夜未眠,眼眶布满血丝。

他立在衙署门口,看着十支轻骑出城的背影,目光死死追随,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一同托付出去。

“去吧……无论如何,都要带着药回来!”

他低声呢喃,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祈祷。

然而,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去,或许凶多吉少。

敌军游骑早已在各处游荡,北境道路险恶,药材稀缺。

就算他们拼死找到,能否平安带回,也要看老天的怜悯。

——

城中局势,却丝毫未因他的安排而好转。

百姓依旧惶惶不安,流言蜚语四起。

“主帅伤重,恐怕熬不过去了!”

“赵烈只会强撑,敌军来了,城必破!”

“援军?援军早就该到了,怎会迟到至今?那纨绔皇帝,根本不会管咱们的死活!”

流言像毒蛇,在大街小巷蜿蜒蔓延。

军心更加涣散,士卒们心不在焉,守城巡逻者,已无半点锐气。

赵烈听在耳里,只觉得心口又冷又痛。

他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的天际,眼前似乎已浮现出敌军铁骑的滔天洪流。

“药……能寻到吗?援军……会来吗?还是说,一切都只是在苟延残喘?”

他喃喃低语,神色迷茫。

那一刻,他第一次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他赵烈,一介武夫,能以刀枪血肉守住城池。

可如今,却要将希望寄托在几株药草、几个信使的生死上。

而天子、朝廷、援军……全都遥遥无音。

他闭上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主帅啊……若您就此死去,我赵烈,还有何颜面再活?”

风雪扑面,吹得他浑身冰冷。

他却死死站在城头,像一块孤石。

身躯笔直,却孤绝而寂寞。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敌军的烽烟,已隐隐在北方天际燃烧。

平阳城,如同暴风雨前的一叶孤舟。

而赵烈,站在舟头,眼神茫然而迷惘,心头却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药,必须要来!沈主帅,不能死!”

夜色沉沉,风声猎猎。

漆黑的天幕下,一支浩荡的铁骑疾驰于官道之上。马蹄如雷,铁甲森然,火把连成一线,犹如一条燃烧的长龙,直破夜空。

行在最前的黑甲战骑上,披甲之人眸色冷厉,面容坚毅。

他正是大尧之帝,萧宁。

自北境告急以来,他再无片刻安眠。朝堂之上,反对声如山,可他终究披甲挂帅,亲率大军北上。

因为他明白——若北境倾塌,大尧江山必亡。

——

风声呼啸,杀伐之气在夜色中弥漫。

萧宁勒马稍缓,抬眼望向前路,沉声问道:

“前方下一城,可是何地?”

左侧的铁拳,身形魁梧如山,抱拳答道:“陛下,前方百余里,便是阳平。”

右侧的蒙尚元随即沉声补充:“阳平地势平坦,并无险关。若敌军南下,此处极易为其踏破。”

萧宁闻言,眉头紧锁。

“阳平……”

他轻声呢喃,目光深冷,透出一抹肃杀。

铁拳沉声道:“陛下,末将愿率轻骑先行探路。”

蒙尚元则拱手谏言:“陛下,此番敌军声势浩大,未可轻举妄动。但无论前方如何,我军必须以最快之势抵达。迟则生变。”

萧宁点头,目光如电,声音铿锵。

“无论前路如何,朕都要亲至。”

“此战,若不能护北境半分,朕便亲自血战!”

话音落下,他猛然扬鞭,黑马嘶鸣,铁骑轰然再起。

火光摇曳间,大军如同一条巨龙,在黑暗中咆哮,奔向前方的阳平城。

——

此刻,萧宁尚不知城中是安是危。

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论前路尸山血海——朕,必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