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答案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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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烈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剧烈,手指死死抓紧刀柄。
可心中,却是一片空白。
他素来以为,自己能给出答案。
“守疆土。”
“守百姓。”
“守大尧。”
这些话,他在无数次喊杀之中都曾大声喊出。
可此刻,当军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望向他时,他才蓦然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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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竟说不出口。
“我们在守什么?”
他心里回荡着这句话,耳边轰鸣作响。
是啊,他们究竟在守什么?
守这脆弱的城墙么?
可它随时都会崩塌。
守这群惶惶的百姓么?
可一旦城破,他们多半都要化作尸骨。
守那遥远京城里的皇帝么?
可朝廷至今不曾派来援军,甚至可能早已放弃了他们。
赵烈心口一阵刀割。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说“我们是为了大尧”,可这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哽住。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再相信了。
军士眼眶发红,声音颤抖:“将军,弟兄们这些日子拼了命,可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换不来一丝希望……那咱们的血,算什么?”
赵烈呼吸急促,胸腔起伏剧烈,眼前一阵发黑。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心中的“道”——轰然崩塌。
他一直告诉自己,只要主帅活着,就有希望。
可这希望,究竟是什么?
他一直坚守着“守疆土,护百姓”。
可如今,他也在怀疑:自己护得了么?
赵烈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他的喉咙紧得要窒息,额角青筋暴起,双眼泛红。
他忽然明白——那几个酒肆里的败将虽然卑鄙不堪,但他们至少不用承受这一刻的煎熬。
真正残酷的,是站在城头上,明知道必败,却还要假装坚守的人。
赵烈胸口剧痛,像被重锤猛砸。
他张嘴,艰难地想说点什么,可声音却沙哑得只剩低喃:
“我……我……”
可他没能说下去。
因为,他根本没有答案。
夜风吹来,吹得他披风猎猎作响。
火光摇曳,把他疲惫而苍凉的身影投在城墙之上。
他眼神空茫,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心口那份坚持,被一句质问击得粉碎。
“咱们到底在守什么?”
这句话,如同魔音一般,在他脑海里回荡。
挥之不去。
赵烈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摇晃起来。
脚下的城砖,似乎也随之震动。
他伸手扶住城垛,手指却在颤抖。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力。
他是将军,是残军的支柱,可这一刻,他竟被一个普通军士问得彻底懵了。
是啊。
他们,到底在坚持什么?
赵烈胸膛起伏,眼眶湿润。
他努力想找出答案,却什么都找不到。
夜风呼啸,火光明灭。
他的背影,在城头之上,显得前所未有的孤寂。
——那一刻,他的“道心”,轰然崩塌。
夜色沉沉,城头的火把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赵烈正立于东城垛,心神早已被军士那句“咱们到底在守什么”搅得翻江倒海。
就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
“启禀将军——”
探子浑身覆着风雪,扑倒在赵烈面前,额头冒着冷汗,声音急促得发抖。
“在燕门旧地,属下远远瞧见了敌军大队调动的痕迹!烽烟连绵,辎重辚辚,声势浩大!”
他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开口:
“想来……不足两日,他们就要打到平阳城下了!”
这一句话,像是一道惊雷,轰然砸在赵烈心头。
他脸色瞬间惨白,手指死死扣住城垛,指节发白。
“不到两日……”他喃喃,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他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盼敌军调动缓慢,能给他们喘息时日。
可如今,这最后的奢望也被彻底粉碎。
赵烈胸口一阵发闷,整个人几乎要踉跄跌倒。
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身形,声音沙哑地吩咐:
“此事,不可外传。你们先退下。”
探子退走,风雪再次席卷城头,只留下赵烈孤零零的身影。
他愁容满面,望着远方漆黑的夜空,心口仿佛压着千钧巨石。
两日……只剩两日了。
他们拿什么去守?
残破的两万兵?早已丧尽斗志。
低矮的平阳小城?连盗匪都能攻破的浅垒。
更可怕的是,那军心与民心,已是摇摇欲坠。
赵烈喉咙发紧,心底无比清楚:敌军未至,平阳已乱。
——
翌日清晨,天色阴沉。
刚一破晓,平阳的街巷便已沸腾。
人声鼎沸,哭喊不断。
一队又一队百姓,拖家带口,慌慌张张地涌向南门。
有人推着独轮车,上面放着一口锅和几袋干粮。
有人背着老母,怀里还抱着嗷嗷待哺的婴儿。
更有人什么都没带,只是双手抱头,一路嚎哭着冲出巷口。
“快走啊!快走啊!叛军要来了!”
“燕门都守不住,平阳怎能守?!”
“再不走,咱们全得死在城里!”
哭喊声此起彼伏,街头巷尾一片混乱。
城门口更是拥堵不堪。
百姓推搡叫骂,争先恐后要出城逃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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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我先来的!”
“滚开!老子要带孩子出去!”
有人被挤倒在地,瞬间被踩得血肉模糊,惨叫声冲天而起。
士卒们上前维持秩序,却根本拦不住这汹涌的逃难潮。
一名校尉高声呵斥:“不得私自出城!不得——”
话未说完,便被愤怒的百姓推搡在地,连头盔都被扯落。
“滚开!你们这群饭桶,连燕门都守不住,还想拦我们?!”
“你们若有能耐,就去挡叛军!少来耽误我们逃命!”
辱骂声一浪高过一浪,像无数石子,砸在这些疲敝军士的心口。
——
而在城内军营,情况同样恶劣。
自昨夜起,关于敌军压境的消息,已经像瘟疫般蔓延。
士卒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面色惨白,低声议论。
“听说了么?敌军两日就到。”
“我听探子说了,是三十万!三十万啊!我们才多少人?”
“完了,咱们死定了。”
“燕门都没守住,平阳连个险关都算不上,拿什么守?”
“再说了,你们信么?陛下会派援军?若真有援军,早就来了!”
“对啊!都这么多日了,别说援兵,连封信都没见着!”
“陛下根本不会管我们!咱们守,也是白守!”
每一句话,都是毒刺,扎进人心。
军心已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
赵烈踏入军营时,正听见这样的议论。
士卒们一见到他,立刻噤声,慌忙低下头。
可那眼神里的怯懦与不安,却怎么也遮不住。
赵烈心口一阵刺痛。
他原本还想鼓舞士气,可当他看到这些目光时,喉咙却像被人死死扼住。
“将军……”
有人低声开口,声音发颤:“真……真的有援军么?”
赵烈身躯一震。
一瞬间,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有”。
可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那不过是安慰人的谎言。
他不敢骗他们。
于是,他只是咬着牙,沉默不语。
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让人心寒。
军士们面面相觑,心口骤然一沉。
“果然……是不会有人来的。”
“完了,彻底完了。”
低声的议论再次响起,像是压不住的野火。
赵烈眼前一黑,几乎要跌倒。
他死死握紧拳头,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
心底的苦涩,几乎要将他撕裂。
——
与此同时,城中的谣言愈演愈烈。
有人说:“陛下早就放弃北境了!”
有人说:“那纨绔皇帝只知道饮酒作乐,哪里管过咱们?”
更有人添油加醋:“听说京城已经下旨,要撤北境之兵,不再救援!”
这些流言,像毒蛇一样钻进百姓的耳朵。
人心惶惶,街市彻底失序。
有人开始哄抢粮食,店铺的门被砸开,米袋一袋袋被抢走。
有人闯入民宅,逼迫同乡交出存粮,哭喊声、打斗声在巷子里回荡。
“救命啊!有人抢我家粮食——”
“快跑!叛军要来了!再不走,城门就要关了!”
哭喊与咒骂交织,整座阳平城,仿佛陷入一片疯狂的漩涡。
鸡犬不宁,秩序尽失。
赵烈立在衙门前,看着这一切,面色铁青,心口沉重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还未等叛军压境,城池已经自乱阵脚。
人心崩溃,比刀剑更致命。
赵烈的双眼渐渐布满血丝,指关节死死扣住刀柄。
胸口的痛楚,像要把他整个撕开。
——
他想怒吼,想拔刀镇压,想以铁血手段再立军心。
可当他看到城中百姓那惊恐绝望的眼神,看到军士们一张张灰败的面孔,他心底涌出的,却只有无尽的苍凉。
因为他很清楚——这一切,不是他的刀能镇得住的。
他们所缺的,不是他的血性,而是一个“希望”。
可如今,谁来给他们希望?
皇帝没有。
朝廷没有。
沈铁崖重伤昏迷。
只剩下他一个人,背负着整座城摇摇欲坠的命运。
赵烈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
他喉咙一阵发紧,眼角渗出泪意。
“主帅啊……”他在心底低声喃喃。
“这城……还能撑几日?”
风声呜咽,似乎在回答:
撑不了几日。
撑不了。
——
这一刻,赵烈的心中,已满是沉重的绝望。
阳平城,如同一叶孤舟,在风暴中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覆灭。
而他,只能死死握住那柄刀,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哪怕知道,一切不过是徒劳。
哪怕,他自己心底,也再也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