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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易年似乎听见那个熟悉的大嗓门在风里嚷嚷。

"小师弟!昨天的酒给你埋在老地方了…"

他猛地回头,却只看见摇曳的树影。

夜风穿过回廊,檐角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

转头,瞧见了天谕殿。

二人站在天谕殿外的石阶下,望着这座灯火通明的殿宇。

朱漆大门敞开着,里面人影绰绰,呵斥声、禀报声、算盘珠子的脆响混作一团,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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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三郡的粮车到哪儿了?"

"北麓的窝棚区又打起来了!"

"药!药呢?!止血散快用完了!"

此起彼伏的喊声里,十几个白衣弟子抱着卷宗来回奔跑,额头上全是汗珠。

殿中央的沙盘前,几位年长的执事正在激烈争论,时不时抓起小旗插在地形图上

易年的目光扫过主座,那里空着。

天谕殿主卓回风本该坐镇中央,用他标志性的温和笑容安抚所有人,再条理分明地处理每一件琐事。

这位曾经被誉为"圣山枢纽"的殿主,如今正关在北祁皇宫的天牢里。

现在没有他,天谕殿依旧运转如常。

文书分门别类堆放在固定位置,物资调度的流程一丝不苟,连沙盘旁茶水的温度都保持得恰到好处,全是卓回风定下的规矩。

"如果他不是异人…"

七夏轻声道。

是啊,如果卓回风不是异人,他或许会成为圣山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天谕殿主。

易年还记得那个总是笑眯眯的中年人,如何在各方势力间周旋,如何把繁杂的政务梳理得井井有条。

天谕殿旁,是一片茂密的枫林。

枫叶早已凋零,光秃秃的枝丫在月光下张牙舞爪。

七夏忽然笑出声:

"听说这里出过两个'江洋大盗'?"

易年嘴角不自觉扬起。

当初马儿和觅影就是在这片林子里"占山为王"。

那匹贼精的黑马负责把人绊倒,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就蹦出来,奶声奶气地喊"此树是我栽",然后抢走弟子们的灵果当"买路钱"。

最离谱的是,这俩活宝居然真靠这招攒了满满一袋子的果子。

后来事情败露,全圣山都知道易年养了匹会打劫的马和一个人小鬼大的丫头。

"他们现在…"

"很好…"

风卷着枯叶从两人之间穿过,带走了未尽的话语。

天谕殿的忙碌忽然静了一瞬。

几个抱着文书的弟子停在廊下,目光复杂地望向枫林边的二人。

有人下意识摸向剑柄,又很快松开;有人交头接耳,却被年长的同门瞪了一眼。

但没有人口出恶言,更没人拔剑相向。

三年前大闹圣山的"逆徒",北线十城力挽狂澜的英雄,这两个身份在弟子们眼中交织成难言的矛盾。

最终他们选择低下头,继续清点赈灾物资。

在这个难民压境的夜晚,旧怨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易年读懂了那些眼神。

有警惕,有感激,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明明站在这个曾经是短暂归属的地方,却像个误入的过客。

夜雾渐起,模糊了远处的建筑轮廓。

易年最后看了眼天谕殿。

沙盘旁有个年轻弟子正笨拙地模仿卓回风的手法插旗,却把代表敌人的红旗全插在了百姓位置,急得满头大汗。

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卓回风看见这一幕,是会无奈地叹气,还是像从前那样笑着说"无妨,重来便是"。

答案永远无人知晓了。

"走吧…"

易年转向七夏,"去天衍殿。"

二人沿着青石小径离去,背影渐渐被夜雾吞没。

身后,天谕殿的嘈杂声再度响起,仿佛潮水般填满了他们留下的空白。

两个地方离的很近,不多久便到了。

和天谕殿的灯火通明相比,这里安静许多。

而且一直就是这般,毕竟修行周天星衍术的人太少了。

天衍殿的青石台阶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每一级都刻着繁复的星纹。

易年的靴底碾过那些凹凸的纹路,恍惚间还能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

山路蜿蜒向上,两侧的石灯早已熄灭。

这些灯本该彻夜长明,由值守弟子每日添油。

易年记得最清楚,有个胖胖的弟子总爱偷懒,也只有到他的时候,这里才会暗下来。

而现在灯盏里积了雪,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越往上走,台阶损毁越严重。

有几处甚至整个塌陷,露出下面黑黝黝的山体。

七夏轻盈地跃过缺口,衣袂翻飞如蝶。

易年却在某块断裂的石板前驻足。

那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小字:"…师兄是大笨蛋!!!"

也不知是谁写的,骂的又是哪个。

字迹已经模糊,边缘处还有火烧的痕迹。

指尖擦过那些刻痕,碎石簌簌落下。

天衍殿的建筑群出现在视野中时,易年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观星台静静矗立在悬崖边,像位垂首的老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