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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对于安知鹿的任何做法,窦临真哪怕心里不以为然,也并不发表什么意见。

对她而言,能够帮她逃离长安,那自然是极好的。

但安知鹿,不好意思,的确不熟。

更何况无论是安知鹿的外貌还是气质,她自然也是不太喜欢,甚至一开始都带着些鄙视,这样的人的死活,似乎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哪怕用伏兵杀死了高大伴这样的大修行者,她也并不觉得安知鹿能够成事。

她始终觉得,在安知鹿的圈子里去看那些顶级的门阀,就和坐井观天没有区别。

一个算不上是门阀的王夜狐在长安经营一生之后,若是要真正和李氏拼个鱼死网破,在那一夜都会爆发出何等的力量,更不用说经过数百年积累,经历数朝堆积出来的那些门阀了。

长孙氏、裴氏、王氏、卢氏、韦氏……这些门阀,哪一个不是拥有惊人底蕴的庞然巨物。

哪怕是在外面的人看来已经连壳子都不剩的窦氏,所能挤出来的高阶修行者数量,恐怕就比安知鹿整支联军里高阶修行者的数量要多。

然而从安知鹿说服王幽山帮助他破境凝练神通开始,她对安知鹿的看法就已经慢慢改观。

她对王幽山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这个与世为敌的鼠道人一生都活在仇恨里,即便是和他相伴多年,对他无比尊敬的那些弟子,在他眼中也只不过是复仇所用的工具。

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王幽山这样的人舍弃最后的寿元,将自己的力量和秘法赐予他?

从一开始觉得安知鹿只是痴人说梦的野心家,到发现这人的身上存在着很多别人难以企及的地方,再到和她一起冲阵时,她便已经不自觉的将安知鹿视为真正的伙伴,现在她自然就开始关心安知鹿的安危。

“再折腾半个小时,你说不定会留下难以医治的隐疾。”

所以听着安知鹿此时的话语,她忍不住出声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么?”

安知鹿看了她一眼,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牙齿却依旧是一片血红,“小时候带着安贵和一些比我们大的破落户打架,我们力气比他们小,身子骨也不壮实,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我们就是见了他们就要和他们打,一次次的打,我们遍体鳞伤不要紧,但也要打到他们痛,打到他们怕,见一次打一次,打了很多次,追着他们干架,最后他们怕了,见了我们就跑,就再也打不过我们了。”

说到这里,安知鹿看着她笑了笑,认真道,“所以打架这种事情,不是他们的胳膊粗拳头大就一定赢,打到他们心里怕了,绕着我走了,他们就赢不了。”

窦临真愣了愣,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自己默默的运转真气继续疗伤。

……

各处葵田之中,越来越多的篝火堆亮了起来。

到处鬼哭狼嚎般的阴风行走,时不时出现杀死将领和修行者的行尸,令所有被恐惧笼罩的军士只能不断的点燃火堆,试图用火光来驱散浓雾和黑暗。

甚至因为担心幽州军队发动大规模的袭击,不断有投石车抛出火油罐砸向幽州军队的方向。

土台上的许多观察使脸色都很难看。

幽州大军并无动静。

这让他们也和王槐一样断定,这只是安知鹿凭借自身神通扰乱军心的行为,但葵园这十余里范围之内的军队,原本就都是新军。

哪怕高阶将领的军令在不断的传递,哪怕高处在不断打着旗语,令人不要惊慌,但这种惊慌却依旧在蔓延,在发酵。

越来越多火光的亮起,也让很多观察使们清晰的看到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土台上的王槐和卢白蜡等人的身影。

那些认出了王槐等人身份的观察使们此时也越来越难以理解,王槐和卢白蜡还在等什么,他们为什么不做些什么。

王槐手中的紫色小剑表面似乎也在跳跃着火光。

不断跳动的光焰,让王槐的面容在黑暗之中明灭不定。

这些剑身上跳动的火光,似乎在不断的消磨着他的意气,他的剑意。

他一生的修行,一生的成就,似乎都在这一夜被渐渐的消磨。

突然之间他有所感应,他手中的紫色小剑如活物般跃起,剑身上涌出耀眼的剑芒。

剑尖正对的一处葵田边缘,此时显现出一名浑身焦黑的身躯。

这人的衣物和肌肤都已经被烧焦了,粘在一起,一些黏液则从焦黑的裂口之中如桃胶般不断滴落。

卢白蜡的呼吸骤然停顿,他体内的真气在身后呼啸作响,但也就在此时,那具浑身焦黑的身躯缓缓抬头,咧了咧嘴,充满嘲讽的看着王槐和他,“仅此而已吗?如果连和我对战都不敢,那你们留在这里做什么?”

王槐缓缓站起。

然而就在此时,这具浑身焦黑的身躯体内的气机已然断绝,它体内经脉之间流动着的气血似乎瞬间就冻结了。

它变成了一具真正的冷硬尸体。

只是它凝固如琉璃珠子般的眼瞳里,还充满着嘲讽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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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田之间的烟雾和呼啸的阴风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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